《全职高手|双花|告白》作者：arty 给阿泠写的生贺短文，写完之后和虫爹的更新撞了一点，照例备份。 内容标签： 原著向 搜索关键字：主角：孙哲平，张佳乐 ┃ 配角：叶修，韩文清，霸图众人 ┃ 其它：全职高手，双花 1、Chapter 1 5月8日，荣耀职业联盟第十赛季常规赛第三十四轮比赛。 霸图与义斩的团队赛战成了一边倒的局面，最终结束得也自然很快，当两队参赛选手离开操作席归队，于彻底离场前依次握手的时候，张佳乐在那个人面前站定，却突兀地将伸出的手换了一只。 孙哲平愣了一下，随即不以为意，也伸出左手，不轻不重地握了握曾经的老搭档，那圈薄薄的绷带显眼地隔在他们之间，尚未来得及透出对方掌心的温度，又蓦地分开了。 “呆会去吃个夜宵？”张佳乐说。 “我无所谓，看老板的意思。”孙哲平回答。 楼冠宁听见这对话回过头来笑笑，“两位前辈平时都忙着比赛，也难得碰上，回B市是明早九点登机，别耽误就好。” 韩文清也转过视线，“那我们先走了，张佳乐你明天下午再归队吧。” 张新杰于是点点头，“那么复盘会议调整到明天十四点整。” 林敬言也朝两个人微笑了一下，跟上霸图的大队伍离去了。 “呃……”张佳乐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一问居然演变成了这种局面，眼见着两边的队员已经撤得差不多，就自己和久未谋面的老伙计依然直挺挺地面对面站着，不觉有点不自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小题大做。”孙哲平也十分不以为然，但他稍微顿了下，话锋又一转，“不过，他们挺照顾你啊。” “切，我什么时候还得用别人照顾啦？”张佳乐抗议了一下，随后察觉到台下尚未离席的观众们正不约而同地注视着这边，纵是距离遥远，这千万眼波也还是带着不小的压力，“快走吧，这儿可不是说话的地儿。” 孙哲平被拉了一下，便也跟上张佳乐的脚步，顺着霸图的出口离开了比赛场地。 “我是说挺照顾你情绪的，让张新杰改时间表，听说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也是，”张佳乐点点头，“都挺好，比无所谓的那谁强点。” “……”孙哲平抬头望了望天，“几年不见这嘴怎么损得和叶修似的。” “得，这可是霸图主场，你提谁也别提叶修啊。”张佳乐挥挥手叫了辆出租，“俱乐部边上有家特好吃的刀削面，我请你。” “嗯。”孙哲平对这小吃级别的夜宵没发表意见，他向来不挑食，张佳乐当然也清楚。 不过下车的时候他看着那家不大的小门脸愣了一下，“你这是故意的吗？”他指了指面馆房顶杵着的招牌——百花刀削面。 张佳乐扭了个头，“真挺好吃的，我不骗你，这儿的老板都五十多了，也不知道什么是荣耀。” 孙哲平最后没再问什么，带头就走了进去，张佳乐跟在后边叫了面条小菜，又请店员带路找了个单间——毕竟老板不玩荣耀却不意味着来吃饭的客人也都不玩，这地方又在俱乐部旁边。 “Q市最出名的……啤酒你要不要喝？”坐好之后他看着孙哲平问。 “算了吧！”孙哲平挥挥手，“就咱俩，没必要吧。” “也是。”张佳乐点了点头，随即沉默下来。 张佳乐曾一度以为他不会再见到孙哲平了。 那一年他的搭档最终不得不因为受伤而离队，临走前他去送他，呆了三年多的宿舍并不难收拾，孙哲平很干脆地扔掉了绝大部分可有可无的东西，最后将象征百花队长的袖标拍在了自己手里，“这个给你，我走了。” 他拖着不大的小行李箱逆着光渐行渐远，背对着张佳乐随意地挥了挥那只满是绷带的左手，没再回头。 张佳乐想起那年的游戏里，那个同样义无反顾地开着暴走状态冲到自己面前的落花狼藉。他总觉得有些话在他们初识时他就想对他说，可他却也不确定自己想说的究竟是什么，而今倒也不必再想、不必再提了。 他握紧了拳，已经被捂热的袖标上，有一枚小小的金属队徽生疼地扎着掌心。 那个赛季的决赛，百花最终输给了微草。不过虽败犹荣，那么多人如是评价着刚刚失去了核心战力之一的百花战队。 尘埃落定的晚上，张佳乐应付过媒体、鼓励过队员，最后独自回到宿舍。他捏着手机发愣了许久，孙哲平不会不看这一场直播，他知道；然而无论胜败，那个离开的人大概也同样不会打电话来道贺或安慰，他也知道。 他逡巡了许久，目光一直盯着电话簿上的那个名字，手机很多次因为长久未有操作而黯淡下去，又被他重新点亮。最终有那么一次，他的拇指按在了拨号上，一秒后，响起的却是女声的系统音，“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 张佳乐挂掉了电话。 其实也不算意外，就如同孙哲平的□□头像已久未出现在张佳乐的在线好友列表里，张佳乐是知道那个Q号的密码的，曾有一次他忍不住登陆了它去查看，对方的列表中，那属于自己的头像上依旧挂着隐身可见的小眼睛。其实张佳乐都知道，孙哲平怎么可能会去回避某个特定的人？他不过就是丢掉了一个Q号和一个手机号，就像丢掉不会再居住的宿舍里，那些曾经需要使用的小东西们一样。 嗯……就这样吧。他最后平静地收起手机，打开电脑去做复盘。 第七赛季的百花战队又是联盟第二名，那一年的夏休里，张佳乐没有离开战队，孙哲平住过的房间里搬来过人，最后又搬走了，几经辗转，倒是有一把备用钥匙落在了张佳乐手里。 他打开那扇门，看见满屋凌乱的灰尘。 三年之后，又三年。 只是前一个三年和后一个三年，一切却已相去甚远。 原来有个人已经走了这么久了。 张佳乐觉得有点累。 或许不是有点。 他将队长袖标握在手里，站在空旷的房间的正中央，良久不语。 宣布退役的时候，他看着席下那么多闪光灯摄像机，认认真真地说“对不起。” 他知道自己的任性，这一声道歉他需要说给很多人听，哪怕有些人可能已不再会听到，哪怕听到了的人也未必愿意谅解。 记者问他百花的未来时他恍惚了一会，总觉得自己是想起了什么，可却又真的没在想什么，他终于诚恳地回答，百花不会因为失去谁而倒下，曾经如此，相信以后也会如此。 他还轻松地自我调侃了一下，也说不定，以后的百花反而就有冠军的运气了吧！ 可是台下却没人笑，甚至有某个他认识的K市本地的记者姑娘还偷偷擦了擦眼睛。 “……” 怎么效果没达到预期呢……张佳乐有点为了自己的冷场而惭愧，只好又说了声“对不起”。 那场发布会之后的几天里，如同继续了夏休般赋闲的他接到了好几个电话，有杂志来约专访、有联盟里交好的选手、也有早于自己退役的前辈或百花俱乐部的晚辈和其他工作人员。 张佳乐平平淡淡地感谢过关心，婉拒了访谈，心里总有种做梦似的不真实的感觉。他觉得本该有个人打电话来和他说两句话，不是安慰不是责骂，只是告诉他一声，“的确结束了。”可是不会有，他自己也知道。 然后他就接到了韩文清的来电，韩文清说，“张佳乐，你还能打，退什么役？” “……”他意外地愣住。 “一年后，来霸图拿冠军吧！” “……”张佳乐觉得韩文清绝对是最不会和自己开玩笑的人之一。 “你考虑考虑，我等你消息。” 韩文清就这样挂了电话，张佳乐顿时觉得这个世界……怎么好像更不真实了呢？ 2、Chapter 2 工作结束却不意味着兴趣的结束，七八年的荣耀，终究是他不会也从没想过要戒掉的，百花缭乱已不再归他所有，张佳乐又练了个叫“浅花迷人”的小号，没了顶级的银武，他把马甲挂在百花谷的公会里，重新去体会凭籍一己之力给自己的角色攒一身合身装备的乐趣。 他就这么消磨了小半年的时光，从末夏到初冬。 偶尔他也会想想未来应该找点什么正经的事情去做，却总是不期然想起当初韩文清那一通有些莫名的电话来。 张佳乐抛下鼠标，将干净的双手摊开在自己眼前。他还能打，韩文清说得不错，虽然状态已未必能时刻保持最好，然而却还足以用经验去补回偶有的漏洞。 他只是有点心累了，博大精深的汉语里有个词叫“情深缘浅”，他有些想不通，自己与第一，是否也足可堪称情深缘浅了……又或者，这根本就该叫无缘吧。 可是韩文清的话却总是反反复复地在他耳边幻响着，那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悦耳的纯爷们的声音就好像海中央的壬塞在断断续续地唱着歌，其实来来回回的，却也不过那么一两个词句。 霸图……冠军。 …… 冠军…… 冠军—— 他出神地想，它果然还是个这么有魔力的词啊。 游戏里忽然热闹起来，他重新把视线投在电脑屏幕上，却忽地怔住—— 叶秋退役了！满世界都在刷着这样一条消息。 张佳乐极快地点开了荣耀的官方论坛，嘉世的官方发言正带着“hot”的字样挂在最上方，他反复读了它几遍，一时却不知该做个怎样的表情。 一个久违了的词忽然出现在张佳乐的脑海里，他想原来那个唯一冲破了繁花血景的人也总终于要离开了…… …… 繁花血景啊…… …… 又一年三月，他看着百花战队的成绩艰难地起起伏伏着，每次点开种种报道分析季后赛的文章时，却总是难有耐心读完。就在浅花迷人更加活跃在百花谷抢boss的战斗中的时候，他意外地遇见了一个叫无敌最俊朗的骑士。 叶秋说，“我志在重组战队，杀回联盟。” 叶秋说，“我为什么要放弃？” 叶秋说，“只要还有一线的机会，我就永远不会退出，哪怕多一天也好。” …… 浅花迷人最终被集火干掉的时候，张佳乐出神了片刻，最终选择了回城复活，未再继续参与那一场boss争夺战。 哪怕多一天也好……吗？ 张佳乐后来又想起那句话，他知道叶秋不是在说笑，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曾为那句话而动容……后果就是被对方的骑士狠狠击中了一下。 唔……果然还是那个心脏的叶秋，孙哲平说得一点都没错。 …… 孙哲平…… 叶秋刚好在□□上弹他问他想怎么着？ 张佳乐如实回答说，“我啊……也在艰难地抉择当中。” 他最后委婉地说明情况拒绝了叶秋的邀请，又客气地互道了加油。关掉□□时，他又去想那个忽然跳进心里的名字。他还记得那一年他们败给嘉世的时候，孙哲平握着叶秋的手说，“下一次，冠军会是百花的了。”对方有点懒洋洋地回答，“那你们可得加油。”彼时的自己也跟着握手，还特不平地抗议了句，“别瞧不起人啊！” 谁能想到多年后，会是这样的场景啊。 张佳乐低下头去看着自己放松在键盘上的十指，却忽地想到，就算是这双已会偶尔感到疲劳的手，对于有的人而言……却又是何其珍贵？ …… 可是自己却白白荒废了这么久啊，不仅是不负责任地退缩，甚至在再面对机会时，又是如此犹豫畏惧…… 那个家伙会失望吧？会恨铁不成钢吧？ 张佳乐忽然笑了，自己到底在怕什么呢？ 究竟是从何时起就有了那么多瞻顾？让他差一点就忘记了，明明在他们最初的相遇里，唯一的强烈而共同的渴望，不过是想赢而已。 永远不要倒下，要共同去迎接一个又一个的荣耀。就是这样，一直赢下去，直到一起站在最高的顶点上。 ——只要还有这双手，又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 张佳乐轻轻吐了口气，这一次终于坚定地摸出手机，熟练地拉到了电话簿上那个他曾出神地盯过很多次的名字。 “老韩，”他对着电话那边认真地说，“有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了……霸图有弹药专家的角色给我用吗？” “当然，这个稍后再谈。”张佳乐听见韩文清以毫不迟疑的声音说，“欢迎加入霸图。” “哈……那也要是四个月后的事情了。” “我们会提前做些调整以适应未来的变化，你要关注下之后的常规赛和季后赛。更多的细节，张新杰会找你商量。合同方面，你和经理谈。” 这就是霸图毫不拖泥带水的风格，张佳乐坐直了身体，像是蛰伏待命已久的意志忽地被唤醒，远离了数月的那独属于职业联赛的紧张感骤然归来，“我先去看你们上场比赛的复盘，不耽误你们训练了，有事Q上弹我。” “好，不用再带手机进训练室了。”张佳乐察觉到难得多此一句日常的韩文清语气里带着某种如释重负的意味，这令他在那一瞬间隐隐地感动和惭愧了一下。 不过要直到四个月后，张佳乐才能切实地理解，要公然打破霸图战队副队长的规矩，那可真是一件让人十分压力山大的事情啊。 而坚持搞特殊化、将此壮举持续了大半年的韩队……也的确不愧是联盟最霸气的汉子。 后来他再次对着曾经的百花粉丝们说“对不起”，愧疚与感慨仍在，却已无法再动摇那终于下定又巩固过数月的决心。 他重新拿到了那张最初由他一手创建的账号卡，熟悉的百花缭乱就在屏幕里与他静静相对。 “要赢啊，”他露出笑容来，眉宇飞扬地对着游戏中的他说，“我们一起，拿冠军！” 第九赛季的联盟分外热闹，游戏更新到75级后，某次他挂上已隶属于霸气雄图公会的浅花迷人替俱乐部抢boss，却真正地面对了那么多他之前还曾与之并肩而战的百花谷玩家。 张佳乐想我不能动摇。 张佳乐想但我不要后悔。 他不知道他的举动在别人眼中看来是否愚蠢、是否虚伪。然而，不要继续留下遗憾就好。 最后他举起枪，沉默地等待着千军万马冲上前来踏平自己的时候，他的面前却出现了一个冲向千军万马的狂剑士。 再睡一夏。 他说，“你在害怕什么？” 他说，“既然已经决定挥别过去，为什么还要留下一丝软弱？” 他说，“将心里的杂念，彻底射杀干净吧！” 像是一束阳光刺穿了最后一层轻薄却固执的迷雾，张佳乐忽然很想放声大笑，他愉快地抬手打了一记响指，即使隔着耳麦，也还是引得同在网游工作室里的张新杰与林敬言纷纷侧目。 张佳乐笑着挥手示意没什么，那一刻他什么都没再去想。 如果身边的人是他，那面前的人是谁，又有什么要紧呢？ 屏幕中绚烂的繁花血景，还是那么漂亮。 不过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被百花那位方才到来的新队长狠狠斩落，而后和挂着义斩天下公会的再睡一夏背向而去。 他想这样就够了。 至于最后的那一丝杂念啊……他干脆地举枪，精准地命中了远去的再睡一夏。 此后他曾试着去加再睡一夏的好友，并不意外地，对方也和浅花迷人一样没开这个功能。义斩天下，那个新加入联盟的战队……或许再碰面的机会，也就不远了吧。 然而整个第九赛季里，他却并没能在赛场上遇到那个人，反而在四月时，却听说了孙哲平陪着叶修新组的战队去参加了挑战赛。 张佳乐想起叶修也曾邀约过自己，他不知许久不见的孙哲平与叶修和义斩之间又有怎样的渊源，但再睡一夏早已在网游中那样明确地告诉了自己，他还在，没有走，也没有变。 比赛闲暇时，张佳乐也曾下到了有孙哲平出场的那几场比赛的录像观看。狂剑士的风格一如从前，而75级的新招式也已用得如此得心应手，张佳乐不禁去想彼时65级的繁花血景如果一路发展到今天……那又会是怎样的风景呢？ …… 不过假设那些又有什么意义呢？虽然想到的时候的确会很开心。 还是期待再会吧！他最终对着屏幕中那个一往无前的狂剑士默默地想到，而后关了视频去做手操。 3、Chapter 3 后来霸图得了第九赛季的亚军，张佳乐在赛后的记者会上说了句真心话，他真的早就习惯了。然而一切都还没结束，这一次他也不要再早早结束。 转眼又是第十赛季，惦记了很久的再会，也就这么等到了。 张佳乐支着头看对面的孙哲平豪放地消灭着刀削面，想了半天，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些年对方在做什么……看再睡一夏就知道了；手伤同样不必再问，孙哲平对记者说过的肯定就是真话；义斩那边看起来也挺贴心，对于孙哲平而言，怕是也找不到第二支更适合他的队伍了。 而百花……不是早就说好要彻底射杀干净了吗…… 多年后他们终于找到各自的新位置，比赛中全力相杀，比赛后坐在一个小餐馆里各自沉默地吃着一碗刀削面。 张佳乐最终还是要了一小杯扎啤。 “你不喝我喝，”他说，“反正我明天还有一上午假，挺高兴的为什么不喝。” 孙哲平说，“你在高兴什么？赢了我吗？” 张佳乐摇摇头，“我好歹比你多打了好几年比赛，赢得这么勉强有什么可高兴的啊？” 孙哲平一哂，“就算你和别人打了那么多场，难道还能有人比我更了解‘百花式’打法？” “我。”张佳乐毫不犹豫地指了指自己。 孙哲平顿时泄气地败下阵来，“嗯，你说得对。”他也拿了个空杯子，从扎杯里倒了点酒，“我自罚。” “怎么，你还怕我喝醉啊？”张佳乐抬起眼睛看他。 “……” 孙哲平居然难得地迟疑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是有点怕。” 张佳乐不禁笑着拍了拍桌子，“我真应该把你这句录下来当短信铃，我估计老韩听到都得吓一跳。” “那就把他吓一跳的样子也录回来给我看呗。”孙哲平丝毫不以为意。 “哈哈说得好，”张佳乐最终表示了膺服，“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嗯，你也是。” “所以干杯吧！”张佳乐晃了晃手里的一杯酒，一扎杯的生啤被分了两半，却刚好是每人一口杯，“本来我是想说，要是我醉了你可得送我回去，俱乐部就在对面。” “一人一杯的话，你醉不了吧？”孙哲平和他碰了下杯，“除非你的酒量还能退步。” “嗯，你也是。”这回轮到张佳乐用相同的语言回应了他。 时近夜半，带着点酒意但还不至于真醉的两个人离开了面馆，孙哲平回头看了看，给予了这家百花刀削面一个肯定的正面评价，“味道是不错。” 张佳乐笑笑，“所以你别把我想得那么没出息啊。” “从来没有。”孙哲平说着，摸出了手机在电话簿里找起名字来。 张佳乐看见那在夜色中格外分明的白色绷带，稍稍转开了视线，“找谁电话呢？都这么晚了。” 孙哲平无奈地摊了下手，“我不知道队里住的酒店叫什么名字，不过你说得对，是太晚了，就近找个地方睡得了。” “要不……”张佳乐忽然觉得某根心弦动了动，某种他以为早已不记得的情绪忽地涌上来，“晚上去我那？” “嗯？”孙哲平稍微有些意外。 “反正宿舍挺大，还有张沙发床，我也有台备用的笔记本……”张佳乐抬头看着被林立的高楼切割开的一块星野，“还记得咱们上次一起通宵是什么时候吗？” “四赛季之后的夏休？下周还要打比赛呢，太放纵不好吧？” “又没说非要通宵，困了就睡呗。”张佳乐又看了看孙哲平的手，“百花式的改变可不止你今天摸清的那点儿，再来场PK有问题没？” “嘿！”孙哲平挑了挑眉，对着握成拳的右手吹了口气，“你说呢？” 孙哲平在沙发上坐着看张佳乐翻箱倒柜地折腾，“还找什么呢？笔记本不是都拿出来了么？” 不远处的书桌上并列着两台笔电，其中一台刚刚插上电源开了机，正更新着荣耀的客户端程序。张佳乐说一年多没用它了，还好也没放坏。孙哲平于是抬头看了一眼，看到了那本子上贴着的百花战队标志。 “你啊……”他难得地只说了半截话，就见张佳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跑去翻柜子。 “找个惊喜给你啊。”张佳乐终于站直了，手里拿着的居然一套键鼠，它们被好好地包在储物袋里，没落一点灰。 “……不过也放了好几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张佳乐说着，将键鼠外接在了从前的笔记本上麻溜地试了一下，“嗯，没事儿，过去的东西质量就是好啊。” 孙哲平也走上前来，看到那是自己还在百花时最习惯的那一款键鼠，过了这么久，曾经的型号早就停产了，甚至生产商也已经被其他品牌兼并了，“……你怎么还有这个？” “你都忘啦？”张佳乐又搬了把椅子过来，“以前你不是在我屋里留了套键鼠么？说平时总PK懒得带来带去。” “这么多年都没扔啊……” “啊，我又不是你。你可没给过我别的东西，这个扔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 张佳乐的话里没有指责的意思，孙哲平却忽地沉默下来。 “PK吧！”他试了试鼠标，又活动了一下左腕说。 两位大神级职业选手的账号上线引起了一点小范围的骚动，张佳乐略感歉然，“这俩机器上装的模拟竞技场……不同地方研究的，没法互通啊，只好上网游了。” “没事儿，”孙哲平毫无压力，“敢碍事儿的都砍了。” 先到的张佳乐建了房间，选用了一张毫无花哨的擂台场地图，就在这个赛季的前些轮，叶修曾在这张图上打败过张佳乐，而后孙哲平也曾主动选过这张图去迎战兴欣。 “对你不利啊这图。”孙哲平进了房间，操纵角色提剑冲上。 “还行吧！”弹药专家迅捷地后退，同时抛出绚丽的漫天光影。 张佳乐倒是没说大话，孙哲平用一场比赛摸透的并非全部，然而百花式却终究万变不离其宗，百花缭乱没了地形的掩护，再睡一夏这一次也更不会掉以轻心。最终的结果并不意外，弹药专家躺在地上，失去了最后一点血，狂暴状态的狂剑士手中血色的重剑仍旧直指对方，剩下的血不算多，却终究是胜了。 孙哲平转过头来看张佳乐，他的老搭档眉梢上唇角上都挂着点轻松的笑意，一点也不像当年他们PK输掉时的那样，那个时候的张佳乐总会不服地拍一下桌角，说“换张图咱们再来！不赢了你我可睡不着！” “怎么输了还和赢了似的？”孙哲平自行按摩了一下左手，“我还没事，要不待会再陪你来一局？” 张佳乐摇摇头，“繁花血景啊……我就是在想，咱们这也算是繁花血景吧？75级的。” “得了吧，繁花血景的话，怎么可能去卖百花缭乱的血？”孙哲平说着话，打开了小窗来看刚刚比赛的录像，“不过，你要说75级的繁花血景的话……” 他招呼张佳乐一起坐过来，拉着进度条一一指出何时何地或可以现在的角色等级打出狂剑士与弹药专家配合的新变化。张佳乐时而点头，时而卡住进度详细解释更多细节，时而主动提出早就设想过的什么场景。 他们聊得开心，又各自坐回座位，在不大的房间里磨合着，就这样演练起配合来，纵使面前并无一个对手，也依然将各种招式发得开心而奔放。 张佳乐操纵着百花缭乱精准地丢出一记□□，在再睡一夏落剑后的瞬间它迸发出耀眼的光芒，烈焰顿时充满了整个屏幕，那画面甚至蒸腾出肉眼可见的热气，很逼真地还原着模糊扭曲感的视觉效果，“趁这个时候你退半步加那个70级的怒血狂涛，哈哈，我觉得就算是叶修，一时半会也想不到破不了！” 孙哲平点点头，“如果藏好了没被那家伙研究过的话。” 这样专注投入无所忧虑的场面，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 75级的繁花血景啊，果然会变得更加绚烂多彩而无坚不摧吧。 4、Chapter 4 狂剑士出现了一个几乎微不可察的走位迟钝时，弹药专家停了手。张佳乐一推鼠标，往后仰在了椅子上，“就到这里吧，我可不能接着给你透底了，万一下次再在赛场上遇到呢？” 孙哲平说你别口是心非了。 张佳乐说好吧，我觉得酒劲有点上来了，收拾收拾洗洗睡。 孙哲平最终没再逼问下去，“我睡沙发。”这一次他率先争取了主动权。 “这怎么行？来者是客啊！”张佳乐立时抗议道，“你给我去床上。” “我睡沙发。”孙哲平盯着对方的眼睛又重复了一次，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威压感，“不许抢。” “……”张佳乐和他对峙了一会，最终沮丧地败下阵来，“你先去洗漱冲凉，我再找套行李。” 等孙哲平拿着毛巾胡乱擦着支楞着的头发上的水珠，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张佳乐迎面丢了套睡衣给他，“可能瘦点，但也差不了太多，你将就吧。” 孙哲平说行了，你快点去洗完了早点睡。 所以等张佳乐也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他就看见换了衣服的孙哲平坐在已经平放开的沙发床上，果然是稍微有点瘦，所以上衣也就那么敞着，露着白背心。 “还有事没？”他走到门边，把手按在开关上，“没事我就熄灯了。” “嗯，闭了吧。”孙哲平应了一声。 张佳乐于是打着哈欠关了灯，乍然黑下来的视野里什么都看不见，但屋里的格局早熟悉了，他摸着墙和书桌，最后安全着陆在床上，抓着被子盖了半截就闭上了眼。 沙发那边一点声音都没有，张佳乐心说怎么洗完澡还不困了呢，于是就稍微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后他就看见不远处那个人影还是像熄灯前那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怎么不睡啊？”张佳乐把自己的被盖严了点，“可别和我说沙发不舒服，那是你自己向组织申请的，孙哲平同志。” “酒劲有点上来了。”孙哲平还是没动，声音听起来也挺精神，“睡不着。” 张佳乐觉得这句话有那么点熟悉，肯定是故意的，他心说不要这么幼稚啊孙哲平你也老大不小了。 “我怎么记得你喝多了是倒下就算的？” “醉倒的话，那和微醺是不一样的。” “就你还微醺……”张佳乐想着别说看起来还真有点像，不过这一来一往的无聊对话，倒也说得他最后一点困劲都过了，于是索性也用胳膊支起了头，“那说会话吧……这些年你都去哪了？” “回B市了，我B市人啊。” “嗯，这个我知道……那怎么认识义斩老板的？” “打荣耀。”孙哲平回答得倒是简略。 “那帮叶修打挑战赛呢？” “也是一样。” “……” 孙哲平便是如此，一如他加入义斩时那样，张佳乐能猜得到的那么多因由，由他去说也不过只会是一句“我愿意。” “B市天真干，”张佳乐最后换了个话题，“Q市的冬天也真冷，还是K市好，四季如春啊，我有点怀念了。” “那等以后退役了就回去吧。” “会变成过街老鼠吧？”张佳乐笑笑，“不过我还真是挺想回去的……再过个五六年，估计走在街上就没问题了吧？” “嗯，”孙哲平点点头，“其实两三年就差不多了，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可能是需要更久一点。” 孙哲平说这话的时候听起来一点也不沧桑，也完全没去拿捏什么过来人的语气，然而张佳乐的心却忽然有点空旷。 带领百花的那几年里他有时也会想，自己好歹还有个奋斗的目标，但走了的那个人……他却要往哪儿去呢？ 不过这个答案，他在去年就已经知道了——别人记不记得，手上有没有伤，孙哲平也还是孙哲平，不会放弃荣耀的孙哲平，和自己一样，永远想赢下去的孙哲平。 这真是……太好了。 哪怕穷尽一生稀薄的运气，能够亲眼见证到它，也真是，太好了。 “……” 或许在悄然无声的静夜里，是真的存在着某种神秘的小恶魔的，它们会倾巢而出，伺机诱捕着人们总想隐藏起来的那些秘密，巧妙地用静谧又深沉的气氛将其吸引到空气中来，再一口吞掉……就这样留下人心底的空洞，再也填不起来。 其实谁的心里，还没有些忽然发空的时候呢？ 是夜的作用？酒的作用？ 有些话张佳乐平日里肯定不会去讲，哪怕阔别几年也不会去讲，可是此刻，他却忽然想对房间里的另一个人说说。 他想说了也没什么吧，反正那个人是孙哲平啊，就算听到了，鄙视自己一下，嘲笑两句，之后又哪里会有什么放不下的？ 他说孙哲平，我有两句话想跟你说，你可别笑我。 “嗯？”孙哲平还是不动如山地坐在那边，夜色里他的轮廓也渊渟岳峙，好像武侠小说里的一派宗师，让人分外有靠得住的感觉。 “……” 张佳乐又酝酿了一会。 “……对不起。”他说。 “嗯？”孙哲平挑了挑眉，虽然这神情并不能被暗夜中的对方察觉。 “说过冠军一定会是百花的啊……可我当逃兵了。”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 “是啊，”张佳乐最后说，“和你没关系，我自己放不下。” “所以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听听就得了，别往心里去。” “好。” “谢谢。”他又说。 “谢什么？”孙哲平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并没在意什么，不过是在顺着他的话头随口发问。 “谢谢你……能回来吧。”张佳乐又躺了下去，目光离开了沙发上的人影，遥遥投向斜上方的天花板，“我还是很想拿冠军，但我总觉得，要是今年真的又输了，也许我不会再那么不甘心了。” “……” “你别笑。”张佳乐又叮嘱了一遍沉默着的对方，“反正你亲自站在赛场上了，能打多久、拿什么名次，再怎么不甘心，那都是你自己的事了，我不管了。” “……”孙哲平果然没笑，却也一直没有别的回应。 “……要是我自己的话，”张佳乐却暗自笑了一下，“好吧，本来也一直是我自己……但这一次的话，我只要不甘心一个人的份，就够了。” “挺傻吧？”他最后笑出声来，“你说得对，其实一直都和你没关系，就是我自己放不下……可我毕竟不是你啊。” “……” “有时候我想啊……要是当初咱俩的处境互相换一下，现在会不会更好一点？” “……” 张佳乐知道自己最后的这句话是傻到家了，他心满意足地翻了个身闭上了眼，“行了，我说完了，再谢谢你愿意听。挺晚了，快睡吧！” 心里很轻松，久违的轻松，张佳乐觉得自己今晚一定能做个好梦。 然后他听见了衣物挪动发出的细微的窸窣声。 “张佳乐。”孙哲平的声音忽然在极近的地方炸开。 张佳乐吓了一跳，只好一边抗议一边转回身，“你别忽然吓……” 然后他又因为吓了一跳而收了声。孙哲平已经坐到了沙发挨着床的这一边，左臂就架在他的床上，睡前拆了绷带的手握成了拳，支着头斜看着他，因为他的转身，他们的目光就在咫尺的距离上那么突兀地撞到了一起。 夜色里那双总是坚定的眼眸目光灼灼，像是从未因任何困境而折节，带着几分狂傲、几分执着，没合严实的窗帘透出一丝月色，在那样的眼瞳中坠落成星火。 “我也有句话，想再问你一次，”孙哲平说，“张佳乐。” “再？那你就问呗。”张佳乐有点纳闷，“用不着这样吓人吧。”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孙哲平的声音里没有肯定或否定，也听不出什么猜疑，那就是一句再直白和寻常不过的问句。 “想法……？”张佳乐拖长了声音，一时却有点反应不过来，他回想了一下，却也不记得孙哲平以前还曾在什么时候问过自己这种话题了。 “那个……我真没怨你啊，刚才的话说完就算了，我还以为你肯定不会多想呢。”他赶忙解释了一下。 “张佳乐，”得到答案的孙哲平神色丝毫未有动摇，“不管你对我有没有想法，我对你可是一直有的。” “啥？” “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从来没想要分担你的什么，你的就是你的，你肯定背得动。” “嗯……” “所以，反之亦然，你也只要放不下你自己的东西就够了。” “……” 5、Chapter 5 “你先等等……”张佳乐还没来得及怎么感动，就先觉得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大，把他好容易攒起来的那点睡意全弄没了，“……你说的想法……是什么意思？” 月光下的孙哲平露出了一个“如你所想”的神情，倒是一点没局促。 张佳乐觉得他的心忽然被紧紧地攥了一下，他藏在被子里的那只手用力地偷偷握成了拳。 “我……” 被看穿了，毫无余地的…… 这也太狠了，张佳乐想，你已经卖了多少血了，非要来个致命一击吗？ ……百花式的遮掩，你什么时候开始比我都懂了？ …… 他心里冒出很多杂七杂八奇怪的心思，他觉得此时此刻想到它们是十分不合时宜而毫无益处的，但却又不可遏止。 孙哲平还在很近的地方支着头看他，像是在等一个回答，又像是说完就算了，就准备这么看着他睡着。 张佳乐最后稍微转了下身体，平躺在床上仰望着屋顶，“你以前也这么问过我吗……还真是一点印象都没了。” “三赛季得亚军之后的第二天。” “……那么早啊，”张佳乐有点意外，“那还记得我说了什么吗？” “‘想法？怎么会？这话问得可不是你的风格啊，酒还没醒吗？’”孙哲平没学张佳乐的语气，但却复述得一字不差。 张佳乐几乎想象得到当时的场面，看起来没什么事儿的孙哲平和完全未解其意的自己……那时候听到那种回答的对方是怎么想的呢…… 光阴的力量忽然悄无声息地实化下来，沉沉地向他心头压过去，迫得他不得不用尽力气去问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忽然问我？” “因为之前的晚上……”孙哲平罕见地叹了口气，“你喝醉了，然后——” 这难得自孙哲平口中出现的意味不明的停顿，顿时令张佳乐浮想联翩，他回忆起对方之前曾坦承地说出了“是有点怕”的对自己醉后的评价，不觉惊恐万分。 “嗯……不知道该算是亲了我一下，还是啃了我一口。”孙哲平思考了片刻，最后面不改色地做出了模棱两可的总结。 “……” 还好……张佳乐心想，不算太离谱。 也还好……他又想，你肯再问一次，果然还是你更有勇气吧。 就算这么阴差阳错地迟了好几年，就算75级的繁花血景已不可能真正出现在赛场上了，就算连一起通宵都成了不可求的奢侈。 可是，还好，你和我都还在这里啊。 他忽地欠起身，一只胳膊强硬地挂在对方的颈上，用力将孙哲平的身体扳向自己，然后强势地去吻对方。 “像这样？” 孙哲平没回答，却趁着他开口的时候同样用力地勒住了他的背，然后顺势夺走了主动权，不容置疑地、嚣张地将舌抵进他的口中，完完全全地反客为主，狂野地侵略着。 张佳乐毫无保留地回应他，他们都是那样的投入，像是想用一个吻就弥补回那么多错过的时光。 最后分开的时候他深深呼吸着，激烈的心跳像是传遍了全身，孙哲平的手也已经落在了他的腰上。 “这个……”张佳乐稍微有点迟疑，事情发展得有点出乎意料，张佳乐觉得这一年多自己的生活习性或许是有点被张新杰传染了，以至于对这意外的情况实在是有些难以适应。 孙哲平察觉到他的犹豫，再开口时的声音有些沙哑，“七年了……还要我再等么？” 张佳乐毫不怀疑此刻的自己如能开口拒绝，孙哲平必会立时停手。然而这话却像是一把直插入胸膛的重剑，让他的心在一瞬间收紧到极点，而后有激烈的狂热忽地爆炸开，带着些许空洞的钝痛感。他干脆地躺倒下来，连带着正扶着他的另一个人。 “就算你能等，我也不想再等了……”他放松了全身笑着看他，“你这耐心可真是太好了点。” 孙哲平不觉也笑起来，却反手取了搭在一边的外套，从衣兜里摸出一管软膏来。 “……你居然早有预谋？！”张佳乐大惊失色，“这是跟谁学的啊孙哲平！” “你想什么呢……”这无厘头的猜疑让孙哲平有点无语，“我左手擦的药膏，没什么刺激性，将就用吧。” 像是被某个词句戳到了，张佳乐再次沉默下来，任由孙哲平欺身上来，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重重扣住了对方的背，像是一分一毫的距离也不想留下。孙哲平由着他，只是用掌心轻轻抚过他的身体，自后颈至肋下，又继续向下，带着炽热的温度。 【已河蟹】 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张佳乐简单清理了身体，把一片狼藉的床单扯到一边，筋疲力尽地在去冲凉和这就睡之间恍惚着。孙哲平伸手把他按在床上，又落在他身边，不算太宽的单人床几乎被占满了，但张佳乐对这个结局很满意。 就说来者是客，不能让你睡沙发嘛，他迷迷糊糊地想着。 “睡吧。”孙哲平替他做了选择。 “嗯……”他安心地听从了安排，闭上了眼睛，却在半梦半醒之间又猛然惊觉，起身去摸放在床头边的手机。 “还干什么？”孙哲平的声音里也带着些睡意，不解地发问。 “睡太晚了，得设个闹钟。”张佳乐划开手机，却忽地想起件事来，“喂，你手机号多少？快告诉我，免得明早又忘了。” “嗯？你不知道？” “废话啊，”张佳乐不由得叹了口气，“知道的话怎么可能好几年都不联系你？就算平时没事，逢年过节我也不至于连个人情都不通、连个短信都不发吧？” “我还以为……”孙哲平最后没说下去，皱着眉把张佳乐的手机抽了出来，将自己的名字和手机号都输了进去，又在备忘里把Q号和常用邮箱都写好了。 张佳乐没去问孙哲平以为的是什么，其实他也有些心虚，如果真的有心，对方的联系方式，他也总能向旁人打听到。可是他却没去问，就像孙哲平一走之后也再没联系他，就真的杳无音讯了这么久。 那种心情，他又怎么可能不懂？ 不过……你这也算是放不下么？ 张佳乐最后并没问出口，定好闹钟时，手机上的时间跳成了两点二十七分，到孙哲平再准备飞走，还有六小时三十三分，他忽然开始像张新杰一样一丝不苟起来。 …… 其实也没什么吧！他最后想，常规赛就快结束了，孙哲平就要放假了；至于自己——嗯，夏休还是来得越晚越好吧，要是能晚到足以拿一个冠军，那就再好不过了。 身边的人的气息开始均匀地悠长起来，张佳乐最后看了看时间，终于再无挂念地躺下来闭起了眼。 到起床还有五小时零一分，足够做一个好梦了。